周人早先所居的邠地,人們遭遇強悍游牧民族昆夷的侵擾,促使古公亶父舉族遷移。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記載狄人入侵,意在掠地,古公亶父事之以皮幣、珠玉、犬馬,均不得免,乃“去邠,逾梁山,邑于岐山之下居焉”。邠人以其仁而“從之者如歸市”。全詩以遷岐為中心展開鋪排描繪,疏密有致。長長的遷徙過程濃縮在短短的四句中:“古公亶父,來朝走馬。率西水滸,至于岐下?!倍半技敖币痪?,看似隨筆帶出,實則畫龍點睛。姜女是當?shù)仄皆褡褰宓拈L女,周與姜聯(lián)姻,意味著古公亶父被承認為周原的占有者和統(tǒng)治者。同時,此句又為后文在渭水平原上的種種生活勞動的刻畫,做了鋪墊。
在“堇荼如飴”的遼闊平原上,周人懷著滿腔喜悅和對新生活的憧憬投入了勞動,他們刻龜占卜,商議謀劃。詩人以濃彩重墨描繪農(nóng)耕、建筑的同時,融人了深沉樸質(zhì)的感情。他們一面“廼慰廼止,廼左廼右,廼疆廼理,廼宣廼畝”,歡天喜地安家定宅,封疆劃界,開渠墾荒,一面“筑室于茲”。與落后的邠地相比,平原文明的標志便是建造房屋。走出地穴窯洞,在地面上修屋筑室,是一個質(zhì)的飛躍,是周人安居樂業(yè)的開始,是周族初興的象征,也正是古公亶父遷岐的偉大功業(yè)。對建筑的描摹刻畫,正是對古公亶父的熱情歌頌,故而詩中最精彩生動的描寫正集于此:“陾陾”“薨薨”“登登”“馮馮”四組擬聲詞,以聲音的嘈雜響亮表現(xiàn)了種種勞動場面,烘托了勞動的氣氛。洪大的鼓聲被淹沒在鏟土聲、填土聲、打夯聲和笑語聲中,真是朝氣蓬勃、熱火朝天。“百堵皆興”,既是對施工規(guī)模的自豪,也暗示了周民族的蓬勃發(fā)展?!案揲T有伉”“應門將將”,既是對自己建筑技術(shù)的夸耀,又顯示了周人的自強自立、不可侵犯的精神。由此歌頌武功文略便是水到渠成:“柞棫拔矣,行道兌矣?;煲尿D矣,維其喙矣。”表現(xiàn)了日益強大的周族對昆夷的蔑視和勝利后的自豪感。文王平虞芮之訟,突出表現(xiàn)其睿智與文德。結(jié)尾四個“予曰”,一氣呵成,既是詩人內(nèi)心激情一瀉而出的傾述,又是對文王德化的贊美,更是對古公亶父文韜武略的追憶,與首句“緜緜瓜瓞”遙相呼應,相映成趣。
詩章以時間為經(jīng),以地點為緯,景隨情遷,情緣景發(fā),渾然豐滿,情景一體,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。自邠至岐,從起行、定宅、治田、建屋、筑廟到文王服虞芮、受天命,莫不洋溢著周人對生活的激情、對生命的熱愛、對祖先的崇敬。結(jié)構(gòu)變幻,開合承啟不著痕跡,略處點到即止,詳處工筆刻畫,錯落有致。